虞洽卿在辛亥光复中的二三事

　　虞洽卿（1867~1945）字和德，沪上多有称其为“阿德哥”者，以示亲昵。辛亥之前，便已在上海立足，先在商会、宁波同乡会中办宁绍轮船公司，后自办三北轮埠公司等。
　　一、 结识陈其美　赞助八千大洋
　　对于孙中山先生和同盟会之革命，虞洽卿（以下称阿德哥）早有所闻。他的同乡先辈吴锦堂在日本与孙中山早有交往，对孙中山之同盟会革命也有所认识，就开导他：“阿德，做生意人当然是做生意，但也要看大势，现在大势是皇帝肯定是要垮台的，孙中山、同盟会将来肯定是得势的。”1911年武昌首义后，大清江山摇摇欲坠，同盟会活动频频。阿德哥只身一人来到马霍路德福里一号“天保客栈”。这里表面上是一个声色娱乐场所，有赌场、有浴室，还有“按摩女”。阿德先泡了浴，一茶房近前说：“洽卿老板，有一位陈老板想见你。”这位陈老板即是陈其美。陈面带微笑说：“洽卿先生，你明为洗澡按摩，实为探听我革命党机密，是何道理？”阿德哥不慌不忙笑说：“你明开天保客栈，实为秘密谋反，该当何罪？”陈其美笑说：“彼此彼此。”阿德哥这才切入正题：“我自经办劝业会之后，深感清廷腐败无能，中山先生是时势英雄，虞某决定追随中山先生，有什么事英士先生只管吩咐。”又问：“不知中山先生现在何处？”陈其美说：“不日即将回国，会亲自领导我等搞上海光复，夺金陵。”阿德问：“敢问陈先生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？”陈其美说：“就是起事经费拮据。”阿德说：“我愿助大洋8000元，略表心意。”陈其美说：“我在日本时，中山先生告诉过我，在上海有事可找洽卿先生。”阿德又连连客气说：“陈先生不过三十出头吧，后生可畏。在下有一句话相告，就是这个客栈，外界已有所闻，万一清廷派人下毒手……”陈其美说：“一些探目也确来光顾过，但我们在闸北还有一处木行——小港李家李云书、李征五兄弟所开木行，乃先生同乡。”阿德说：“在下有一个想法，阿拉何不成立一个‘宁商总会’，向香港政府注册，取一张特别照会，再在英租界六马路租套房子，可作先生秘密议事指挥之处，当局也无权搜查。”陈其美连连致谢说：“我代表中山先生和中部同盟会先向先生致谢，上海首义得胜，洽卿先生当推首功。”
　　二、 冒险策反江苏巡抚程德全
　　1911年11月4日，上海宣告光复。上海光复前几天，阿德哥与宁波帮一些人物朱葆三、方椒伯、李平书、孙梅堂、李云书、李征五等多有接触。朱葆三毕竟年岁已大，对辛亥革命开始持很慎重的态度。朱老先生对虞说：“阿德，此事性命攸关，听说张人骏得知上海商团尽叛，已令南京、淞江两地进兵，无论革命党、商团擒获者，一律就地正法。”阿德说：“老前辈，晚辈也有所闻。清廷兵力空虚，张人骏兵力只怕保南京都不够，而驻沪清兵五个巡防营，总共才一千多士兵，军心焕散，无意恋战。且巡防营头头姜国梁已被陈其美策反成功……”而阿德哥明白李平书、孙梅堂、方椒伯、李云书、李征五等人态度激进，已和陈其美同心，只是在朱葆三面前不想公开说明。阿德哥就继续对朱葆三进行劝说：“朱老，阿拉经商好比行船，行船需看风向驶舵。如若不看风向，或者风向看错，则航船必危。今清廷腐败，失尽人心，大势已去。我说句实话，革命党人需以阿拉为后援，阿拉亦需以他们为靠山。”朱葆山连连点头：“阿德，你跟着时势办四明公所、大闹公堂、举办商团中华体操队、办劝业会，符合人心，所以事事办得顺手。清朝天数已尽，老夫老矣，你可以和商界同仁一起支持陈其美、孙中山，我奔不动了，但我支持你。”阿德哥忙说：“陈其美单身入江南制造局，惨遭毒打。现在江南制造局虽已攻克，上海亦告光复，陈其美在医院养伤，晚辈以为要去慰问一下。”朱葆三连连点头称是。
　　阿德哥到了医院代表商界慰问陈其美，陈其美不胜感激，“洽卿先生，江苏巡抚程德全拥兵在苏州观望，若程一出兵，则沪上危矣?”虞洽卿说：“陈都督（已被推举为光复后的上海都督），虞某与程德全有一面之交，愿作鲁仲连前往游说，劝其响应号召，易帜革命。”陈其美很高兴：“洽卿先生沪上富商，敢冒风险，深入虎穴，若能游说成功，为革命立一大功。但程德全拥有重兵，务请洽卿先生保重。”阿德哥俯身向陈其美说了几句，临行大声说：“请都督静候佳音吧！”
　　阿德哥只身赴苏面见程德全，程也急于了解上海形势，阿德哥便开门见山说：“我这次来苏，实为大人前程着想。武昌首义，全国震动。清廷各军，军官彷徨，士兵动摇。回顾江苏各地，农村民变风起云涌，城市各界停工罢市，新军则乘机起事。据虞某所知，张人骏大人和江宁铁良将军也都在收拾细软，准备北行。程大人一向审时度势，识时务，知大局……”程打断虞洽卿的话：“我是日夜焦急，苦无策耳，先生有何教我?”阿德哥单刀直入：“依虞某看来，大人别无他途，唯有响应号召，高举义旗。届时，一、军权仍在握；二、职位仍可保；三、身家性命也可保。”程又问：“我乃清廷命官，上海陈英士能否容纳于我?”阿德哥说：“虞某临行去见过陈都督，只要大人起事易帜，官保原职，称江苏军政府都督。”
　　程德全还不敢表态，心中犹豫。虞洽卿问：“大人还有何为难之事？”程说：“只是十万军队要饷，否则军队剧变，我也驾驭不了。”阿德哥说：“要多少？”程答：“百万元。”阿德哥从怀中取出银票：“我虞某随身带来五十万元银票，不足之数，待大人起义之后，定从上海商界处募集送来。”
　　程德全起义，阿德哥立即电告陈其美。陈其美即命上海民军，连夜抵达苏州，苏州城开城迎接，宣告光复。
　  三、运军火又唱空城计
　　1911年11月4日，阿德哥在苏州策反程德全成功。11月６日，陈其美正式在上海就任沪军都督，陈其美封虞洽卿为沪军都督府顾问官、外交次长和北段民政长等职，可谓风头出足。陈其美赞：“洽卿先生以中外豪商，冒险四处奔走呼号，功不可没。愿今后我军商两界，携手并肩，共襄大计。”
　　上海、杭州相继光复，江苏巡抚也参与起义，唯南京一城，负城固守。陈其美和浙江新任都督朱瑞决定率民军四千，强攻南京，遭到张勋和铁良军队的顽强抵抗，民军屡攻不下。朱瑞派人到上海，催要军械弹药。陈其美只得又找阿德哥募款，紧急向上海的洋行采办一批军火。阿德哥决定亲自押送，陈其美劝他：“洽卿先生，你是商界巨子，不必亲自出马了吧?派别人押送就可以了。”阿德哥却说：“都督，你有所不知，正因为阿拉在生意场上有点小名气，押送军火上前线，可以鼓舞军心。还有这批洋枪洋弹，得来不易，且数量有限，我还要带些酒肉、糕饼去慰劳前线将士，我还有妙计呢。”他吩咐准备五十只大木箱，手下人问：“要这么多木箱作啥用?”阿德哥说：“你只管准备好，还要买八十埕绍兴花雕、糕饼、火腿等物，再准备一些……”他轻声说：“如此如此，这般这般”。
　　军火运抵南京的天堡城，民军将士听到大批军火运到，士气大振，阿德哥还冒着炮火亲到前线，鼓励士兵杀贼，大声说：“民军将士，我虞洽卿是上海商界派来慰问前线将士的。一送军火，二送慰劳品，表示上海百姓一点心意。”其实五十只箱子，只有三十只装军火、老酒等物，其余二十只装的却是石子、砖头。回到上海，南京城已攻下，陈其美夸奖说：“此次南京光复，洽卿先生亲临前线，慰劳将士，运送军火，是一功，你装的砖头、石子也立了功啊。”
　　虞洽卿得意地说：“兵书讲实中有虚，虚中有实，虚虚实实，方能取胜，虞某这次用的不过是虚实之计，哈哈……。”
　　四、拜见孙中山　组织劝募团
　　1912年（民国元年），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，回沪上香山路私邸小憩，经陈其美介绍，阿德哥去拜见了孙中山。陈其美向孙中山介绍说：“革命机关在上海设立之初，随时有被清政府搜查之危险，后来到租界租房子，租界当局也要来盘查。洽卿先生闻之，乃组织宁商总会向香港政府注册，觅得六马路一处作为我中部同盟会办公地方。洽卿先生是铁肩担道义之人，非一般商人。”陈其美又详细介绍了阿德哥策反程德全，冒险运送军火至天堡城等事，孙中山先生听了很高兴，他热情地握着虞洽卿的手：“虞君如此豪爽，与吴作镆君一样，我在日本也听到作镆君说起你，你们是宁波三北同乡。”
　　阿德哥谦逊地说：“锦堂先生乃我同乡老前辈，我是向他学的。吴锦堂老前辈常常劝诫我，做生意人不能只顾赚钱，还要懂得爱国。人活世上，铜钿洋钱，生不带来，死不带去，急公好义，是做人本分。”
　　孙中山点点头说：“吴作镆君不但为我同盟会募集资金，而且让出自己在神户的私邸为同盟会神户支部作机关之用。看来虞君也一样，你们宁波人不仅会做生意，也懂爱国大义，可敬可佩。”
　　阿德哥听到孙中山表扬他，主动说：“辛亥光复，先生主政南京临时大总统，在经济方面如要我和德相助的，和德一定效力，阿拉宁波帮商界也一定效力。”
　　孙中山高兴地说：“这就要感谢虞君了。英士（陈其美），象虞君这样的爱国商人，我们要好好记录下来。金钱方面，将来是要偿还他们的。”
　　孙中山提出南京临时政府财政困难，想发行公债，阿德哥即自告奋勇：“我自己先买，表示一点心意。我准备再到宁波同乡朱葆三、方樵苓等先生处去游说。”阿德哥真的去找朱葆三、方樵苓、陈文鉴、李云书、李征五等人。那李征五捐家资百万，招募五千光复军，被孙中山委以少将司令。阿德哥又劝说朱葆三、方樵苓等人，“诸位，孙中山当了临时大总统，我倒不是看他当了大总统，而是仰慕孙中山之伟大人格，他为革命经手款项多多少少，绝不循私，分毫均用于革命事业。孙中山确实做到天下为公，深得民心。他发行公债，我是买了，光靠我一个人力量不够，你们大家都要认购，不但认购，我看最好组成一个劝募团。”
　　在虞洽卿的亲历游说下，众人纷纷认购，还成立了一个劝募团，推方樵苓、陈文鉴为干事长，向各殷实商号劝募，大大支持了孙中山先生的临时政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