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时间:2025-02-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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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波菜咸齑黄鱼汤 来源:甬派
“宁波三臭”
作为一个新宁波人,对这座城市的方言和美食都有些属于自己的体会。不论是一日三餐的家常小菜,还是招待客人的宴席佳肴,宁波方言统称饭桌上的菜肴为“下饭”。作为下饭菜,好坏决定着来几碗饭。宁波方言里还有个“压饭榔头”——形容极对个人口味的开胃小菜。比如著名的“宁波三臭”——臭冬瓜、臭苋菜管、臭芋艿蕻,经过臭卤浸制,都很重口味,样子看上去挺“黑暗料理”的,但实际上滋味不俗。
宁波三臭 来源:甬派
盛夏的黄昏,宁波乡下人家的小院里,摆一张小饭桌,桌上的白玉瓷盘里盛两方臭冬瓜,晶莹剔透。上面滴几滴香油,闻着臭却吃着香。另一盘咸中带酸的苋菜管,夹起一段放在唇齿间,轻轻一咬、一吸,里面果冻一样的菜芯瞬间滑进嘴里,一种无法言传的美妙口感立刻裹住了味蕾,下起饭来犹如榔头打桩。
臭冬瓜 来源:甬派
标志“硬菜”
至于“硬菜”就更不用说了。宁波地处东海之滨,各类海鲜应有尽有,烹饪方法、菜式花样也尽显宁波特色。比如首当其冲的红膏炝蟹,菜名听着就十分诱人。这是一道凉菜,还是生腌的,很多人的肠胃会受不了。记得刚来宁波时还闹了个笑话,一个舟山岛上的朋友从老家给我带了两只螃蟹来,封在塑料袋里,冰坨坨的,我不知道该怎么烧,又不好意思打电话请教人家,索性来了个清蒸。结果蒸了十几分钟后,揭开锅盖一看,盘子里一汪浑水,螃蟹成了空壳,蟹肉已经无影无踪。直到两年后,我才知是误会了这位朋友——他送我的是两只红膏炝蟹,是新鲜的海货。腌好的红膏炝蟹要趁着还未完全化冻时斩切成块,翻过来摆盘。蟹黄蟹肉红白相间,相得益彰,蘸着米醋吃,实在是一种享受。
红膏炝蟹 周海奇 摄
趣味美食
宁波话常被形容是“石骨铁硬”的,其实不然,有时候很平常的几个字,看似随意组合,细究起来,却充满了方言的趣味。比如两道宁波菜,“倒笃蛏子”和“腌笃鲜”,从字面上看不出到底是什么,但只要说“笃”是个拟声词,形容食物在陶瓷瓦罐里炖煮时发出的“咕嘟咕嘟”声,那就明白这两道菜名的妙趣了。
蛏子 来源:甬派
蛏子洗净外壳,两条管状物朝下,倒着竖立码入器皿中,浇上一些雪菜汁,加两片生姜 ,锅中水烧开后,将蛏子放入蒸锅中大火“笃笃笃”个十来分钟,这样隔水“笃”出来的蛏子肉质鲜嫩,营养丰富。而“腌笃鲜”则要“笃”个把钟头,属于小火慢炖的那种。这道江南名菜的主要食材是经过腌制的咸肉,新鲜的鸡肉、排骨等,外加必不可少的春笋“黄泥拱”。此菜汤白汁浓、肉质酥肥、鲜味浓厚,滚烫出锅后,尝一口能鲜掉人的眉毛。
宁波腌笃鲜的制作原料 来源:甬派
然而令人惊讶的是,那些咸肉、排骨都是配菜,清香脆爽的“黄泥拱”才是“腌笃鲜”的主角。“黄泥拱”是品质好的毛笋的乡间叫法。清明前后,毛竹林沙沙作响,黄泥坡裂开一道道口子,埋在泥里的毛笋蠢蠢欲动,要趁着它们拱出地面之前开挖。虽然挖起来比露头的春笋更费劲,但也更新鲜水灵。“黄泥拱”一旦拱出了土,就开始拼命地呼吸,加剧养分的消耗。从嫩到老,只消一夜的工夫。
“黄泥拱” 来源:海曙新闻网
提起笋来,也是有说法的。为了将不同时节、不同种类的笋区别开来,宁波人还专门给它们取了形象生动的名字。除了“黄泥拱”,还有“脚骨笋”“羊尾笋”“龙须笋”等。立夏那天,宁波本地有特别的习俗,比如吃“脚骨笋”和“倭豆糯米饭”。这个节气农忙开始,人们希望下田劳作者“脚骨健壮”,因此吃“脚骨笋”成了民间祈求健康的一种方式,讲究的是“以形补形”。“脚骨笋”一般多用野山笋或乌笋来烹制,用刀面将笋拍扁,切成长三四厘米长的段,形同脚骨。羊尾笋因形状酷似山羊的尾巴而得名,笋条肥壮,内膛丰满。立夏过后,有竹园的农家都支起大镬腌制羊尾笋干,这些笋干经盐腌火烤,外表覆着一层细密的盐霜,能保存很久。撕成细条凉拌或者做汤,都是妥妥的“下饭神器”。
“脚骨笋” 来源:《宁波晚报》
传统和形象
说起传统美食,往往乡里人家的菜肴会地道正宗。这里不得不提北仑春晓一带的一道农家美食,只有招待贵客时才会制作,那就是卖相糊遢遢、味道美滋滋的“敲骨酱”。这是当地人非常喜爱的一道羹,最适合冬令时节吃。天气冷了,一大家子人围坐一起,中间搁一大盆热气腾腾的“敲骨酱”,香气能飘满一条弄堂。“敲骨酱”这个名字既透露了食材的特点,还暗示了它的做法。新鲜猪筒骨焯水,洗净,敲碎,入高压锅,加清水、料酒、姜、葱炖至酥烂。生大米炒香后磨成粉,与猪筒骨汤一起熬成稀糊状,加盐、酱油、鸡精、胡椒粉调味,起锅前撒一把切碎的青蒜叶点缀。骨酱醇香,滑嫩鲜美,吸溜吸溜两三碗下去,浑身一下子暖和了。吃得“落胃”了,也心满意足了。
敲骨酱 来源:鄞响客户端
宁波方言给美食的命名,形神兼备。比如我们从小吃的麻花,宁波人赏了它一个别致的名字——“油赞子”。这名字听起来像古代妇女头上插的“簪子”,油里炸一炸,又香又脆。玉米在宁波被称作“六谷”,自古至今,人们都知道“五谷杂粮”,分别是稻、黍、稷、麦、菽,所以有“四体不勤,五谷不分”的说法。宁波人很大度地将玉米圈进了五谷,称作“六谷”,玉米爆米花被称作“六谷胖”。延伸开来,大米被街头匠人用机器爆大以后,一粒一粒白白胖胖的样子, 叫作“米胖”。米胖用化热的麦芽糖与黑芝麻、花生碎粘揉到一起,晾凉后切成条块状,叫“冻米糖”。这些都是孩子们的馋嘴小零食。
冻米糖 来源:《宁波晚报》
情感寄托
宁波方言在感情上赋予了食物一种特别的偏爱。比如春天里,宁波人喜欢上山摘一种带刺的红果子。它的学名叫覆盆子,也称作“野草莓”,宁波人只亲切地叫它“苗”。“苗”长在刺窟窿中间,攒成紫红紫红的小球,摘的时候要格外小心。两个指肚拈住 ,轻轻一提,得像对待婴儿一般温柔,不然一不小心要掉到刺窟窿里。一到它成熟的季节,无论大人还是孩子,都一窝蜂往山上涌,急着去采摘。他们把摘到的果子用一根根青草梗串起来,红红火火地拎在手里,一路招摇,很是神气。
覆盆子 来源:甬派
清明前后,人们再一次涌上山。漫山遍野长着一种可以食用的艾草,他们将艾莫的嫩叶嫩尖掐回来,剁碎挤出汁,与糯米粉揉在一起制作各种美食。宁波人给艾草也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——“青”,听着像一位未出阁的羞涩姑娘。摘“青”是为了做青团。宁波还有一种外面裹了一层金黄松花粉的团子,叫作“金团”。金团放进雕刻着龙凤的木制米粑印中,倒扣出来,上面印着龙凤呈祥的样子,叫作“龙凤金团”。
龙凤金团 来源:宁波市老字号企业协会
另外有个事情一直令我颇为费解。宁波人把包着芝麻馅、豇豆馅的甜包子叫“馒头”,把方形的实心馒头叫“淡包”。馒头与包子的区分,大概也只有宁波人自己弄得清楚。按照全国大部分地区的理解,有馅的则为包子,无馅的即为馒头,明明啥也没包,为什么要叫“淡包”呢? 方言中蕴含着古朴的民俗风情和悠久的文化传统,通过方言可以了解不同的人文特征和其中独特的文化意境。在宁波这座城市生活的时间越久,就越会对宁波方言产生浓厚的兴趣。(作者:秦钦儿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