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波益民：何以扬帆出海
发布时间：2023-12-12
作者：石承承
秋冬季节，天气转凉，享用黄酒的最佳时节到来。而宁式黄酒的底蕴和名气，比你知道得要更深厚、更大。
相传，唐宋时代，宁波的糯米黄酒就因“清冽香郁如黄金”而被列为贡品，“双鱼”“金波”“十洲春”都是被载入史册的贡酒。
辉煌落幕，酒香依旧，背后是一代代酿酒人“以新路求活路”“以初心守匠心”的坚守。
大缸发酵的古法酿酒工艺，如今已不多见
（一）
相传，越王勾践报仇雪恨之际，将百姓所赠美酒倒入河中，让全军将士共饮，史称“投醪劳师”。
书法大家王羲之携友曲水流觞，趁酒意写下流传千古的《兰亭序》；宋代诗人陆游游沈园时偶遇前妻唐婉，在千古绝唱《钗头凤》中写下“红酥手，黄縢酒，满城春色宫墙柳”。
这是不是很多人印象中的黄酒？地道“中国味”！
让人颇感意外的是，“目前，我们生产的 70%以上的黄酒都是出口的，销往世界 30 多个国家和地区。”宁波老字号“益民”持有者，宁波历史最悠久的本土酿酒企业之一 — 宁波益民酒业有限公司总经理薛敦耀说。
为何要“扬帆出海”？
时光倒转回 20 世纪 80 年代中后期，改革浪潮滚滚而来，一方面促进了市场的繁荣，另一方面也给不少企业，尤其是当时国营企业带来巨大冲击。
“乡镇酒厂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，国家又取消了‘统购统销’，我们的酒厂该何去何从？”薛敦耀回忆，这可能是酒厂自创立来遭遇的最大“危机”。
“益民”始创于 1859 年，前身是位于鄞县段塘的手工作坊—“醇德”酒栈，以纯手工冬酿黄酒为主要产品。
历经百余年沉浮，“益民”是时代的“爬坡过坎者”：
1954 年，与 30 余家私人小酒坊“私私合营”成立鄞县联生酒厂；1956 年，由“私私合营”转为“公私合营”；1966 年，转为地方国营；1974 年，改名鄞县段塘酒厂；1982 年，改名为宁波益民酒厂。
百余年生生不息，贵在韧性，贵在以新求变、求活。
在“益民”的厂史中有这样一段故事：国家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，大米原料缺乏，厂里的工人提出“国家困难，职工有责，原料减少，利润不减”的口号，经过化验分析，利用各种野生植物，如苦楝树果、葛藤根、红紫树根等为原料，研发白酒新产品畅销广东、广西。
“当年的利润率超过建厂以来的最高水平，达到年利润 30 万元。”厂史中记载。
面对 20 世纪 80 年代末到 90 年代初的“危机”，“益民”将目光转向刚涌入国内的外资。1992 年 8 月，与台商成立合资公司，取得出口资格，并于 1994 年正式迈出“扬帆出海”第一步。
1995 年，酒厂实行转制，受让国有股 60%，成立宁波益民酒业有限公司，并于 2001 年完成改制。2003年，公司开始独立运营外贸出口。
在“益民”的生产车间里，机器轰鸣，工人正在给刚生产出来的厨用花雕酒装箱，用不了多久，这些花雕酒将出现在世界 30 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中餐馆、家庭厨房里。薛敦耀还说，据美国海关 2018 年统计，当年“益民”在美国进口的中国料酒中销量位列第一。
“扬帆出海”，为老字号的生存与振兴提供了一个成功的范本。
时代对“益民”的考验没有结束，而是将它推到一个新的节点上：在做好 70%的同时，如何做好，甚至做大剩下的 30%？这可能也是所有老字号企业面临的共同“考题”。
“我们正在将目标瞄准年轻群体，一方面酿造更符合年轻人口味的梅酒、荔枝酒、桂花酒等，拓宽产品市场；另一方面也开始‘试水’电商、直播等新销售渠道。” 薛敦耀说。
密密麻麻的酒坛里是宁式黄酒的底蕴和文化（吴雯 摄）
（二）
走进“益民”的生产车间，三人都合抱不过来的酒缸让人震撼。这是 20 世纪 50 年代“私私合营”时，各家酒坊汇集到一起的，缸沿依稀可辨“X 杜氿厂”等字样，缸壁打着不少如藤蔓蔓延的补丁。据说，巅峰时期，像这样的大酒缸，“益民”有 2000 多个。
这些酒缸并非摆设。时至今日，每年深秋，它们依旧被用于发酵。
用酒缸发酵，是一个十分费时的过程：将东北大米蒸熟、冷却后落缸拌上酒药；约一周后转入发酵；历时一个月左右，对其精度、酸度等指标进行检测，达标后压榨，去掉沉淀物；高温杀菌，随后放入酒坛贮存，酿酒的工艺才算完成。
屈指一算，整个酿造过程需要三四十天。在工业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，这个过程完全可以做到被压缩在十天左右完成。古法酿制不仅耗时，酒缸发酵还有一个在很多人看来“不划算”的地方：出酒率低。
在以新求变、求活的路上，为何还要坚持古法酿酒工艺？
狠抓产品质量，是“益民”一直以来的优良传统，1956 年公私合营后，时任第一任厂长蔡阿宝就经常深入生产一线，严格把关工序，更把工艺复杂的黄酒酿酒工艺，放在工作的首位。
因此，“益民”的黄酒无论是色泽、香气、口感，在当时的宁波地区都享有一定的声誉，民间更有“小小联生厂，浙江占半省”的说法，产量中见质量，见口碑。
时至今日，在“益民”工作的不少老员工，都是“厂二代”，他们的父辈曾和蔡阿宝一起并肩作战。这种一丝不苟的精神，早已在耳濡目染、潜移默化间，成为一条无形的“厂规”，并逐步丰富，形成了“益民、健康、和谐、向上”的企业文化。
“古法酿酒工艺是企业的核心，是我们留住客户的秘诀。”薛敦耀说。这是“益民”作为百年老字号的执着，也是“国潮”迈向更广阔的天地，成为“世界潮”的根本。
就在今年 6 月，“益民”还和宁波其他老字号企业一起组团亮相“2023 港澳·浙江周 -- 浙江老字号（澳门） 精品展暨浙澳名优品展”，向更多人展示老手艺、新产品。
就像百余年前，鄞县段塘那间小小的，取名叫“醇德”的酒栈。醇，是酒之根本，而醇背后的德，是人之根本。